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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掷金(下)

小说:旧事奇闻录作者:猎衣扬时间:2022-06-21 12:02:35

  肆

  掷金楼和风流坊两楼相对,隔着一条马路。

  掷金楼高七层,楼后是跑马的马场,楼内是下注的赌坊。

  那五爷站在门外,手肘上擎着一只鹩哥,那鹩哥能说会道,时不时的还能哼上两句京戏,念上几句诗文,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不多时,十几个大汉簇拥着一个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下了楼,走到了那五爷的面前。

  “拉车的,鹦鹉,怎么买?”身着中山装的男子问道。

  “一、爷不是拉车的,是你家贝勒;二、这宝贝不是鹦鹉,是鹩哥;三、这鸟不卖,但是赌!”

  “赌?怎么赌?”

  “连赌都不会,还敢到掷金楼来?”那五爷拉着嗓子笑道。

  “你来过掷金楼?”

  “何止来过,爷包都包过!”

  “咱们见过吗?看你眼熟!”穿中山装的男子眉头一皱。

  “也说不准,你可以满天津卫扫听扫听,有几个不认识五爷的?”

  穿中山装的男子思量了一阵,侧身一让,说道:“请,我就和你赌,赢了鸟归我!输了我给你十根金条!”

  那五爷也不客气,擎着鸟,昂着头,晃着膀子走进了掷金楼。

  身后的猴六儿,跟着喊道:“腰果点心,四凉四热,雨前龙井一壶,茶洗一道,水滤三道……”

  上了顶楼,包间的茶室里摆着一盘象棋,几只筹码,投过两扇窗户,可以清晰的看到楼下的马场、楼后的风流坊。

  “那先生,鄙人姓高,咱们赌什么?”

  “赌什么,你定,爷接着!”那五爷剥了几颗瓜子,逗弄着手上的鹩哥。

  “那就下象棋吧!我是主,您是客,客随主便,我执红棋先。”高先生说道。

  “错!爷是天津人,我是主,您是客,客随主便,我执红棋先!”那五爷说道。

  “这,未免不公平吧……”高先生面有愠色。

  “既然高先生和我家贝勒爷争执不下,小的有个提议,咱们猜先如何?”

  猴六儿放下了手里的茶盘,走到了高先生的面前。

  “怎么个猜先法儿呢?”高先生问道。

  “您猜猜我两手的手指,是单数还是双数!”猴六儿将两手背在了身后!

  “当然是双数!”高先生不假思索的答道。

  猴六儿闻言,咧嘴一笑,将左手食指伸进嘴里,额头上青筋一鼓,用力一撕,硬生生的将手指咬了下来,吐在手里,梗着脖子,睨着高先生。

  “先生您错了,是单数,我们家爷执红先行!”

  默立良久,高先生吐了口气,徐徐说道:“请!”

  “炮二平五!”

  那五爷松开右手攥的发白的指节,一声低喝!

  半个时辰后,那五爷四次将军,高先生弃子认输!

  猴六儿转身拿过桌子上的十根金条,正要离开。高先生却猛地站了起来,拦住了猴六儿。

  “这是干什么?”那五爷问道。

  “再赌!我和你再赌十根金条!赌什么,你来定!”高先生输红了眼睛。

  “我已经赢了十根金条,我不缺钱!我缺时间!”那五爷呷了一口茶水。

  “什么意思?“高先生问道。

  “咱们赌马,你赢了,鸟和金条拿走,我赢了,你暂停攻城,三天!我要三天时间!高先生,这个名字不准确,应该是日军陆军部第三一一师团,高桥大佐。”

  话音一落,四下无声,十几只短刃架在了那五爷的脖子上!

  “高桥大佐,你可想好了,杀了我,你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翻盘?”

  “没有赌徒是在输了之后不想翻盘的,我也好赌,所以我了解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城外的日军,三天没有改变进攻的战术,说明指挥部没有下达新的命令,只轰城南,不轰城北,说明炮兵投鼠忌器,所以说,日军的指挥官一定就在城北。”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我找你,是你来找我,废话少说,你赌不赌?”那五爷抓了一把腰果,一颗一颗的扔进嘴里。

  高桥在地下来来回回的走了十几个来回之后,猛地回过身来,看着那五爷一声大喊:“赌就赌!”

  “爽快!这是爷的马!”

  那五爷从怀里摸出一只签子,上面刻着——甲字一十八号。递给了猴六儿。

  原来这掷金楼,有马厩三十六间,赌客可以用自己的马赌,也可以在掷金楼的马厩里,自己挑选一匹,许多赌马的大客人将自己的马匹,寄养在掷金楼,下注之时,上场比赛。若有散客下注,大客人便从中抽取一部分油水。

  高桥一摆手,一个随从下了楼,不多时,便挑好了马匹和那五爷的那匹黑马一同立在了马场上。

  高桥的随从是一名骑兵,轻轻一跃就上了马,动作娴熟而矫健。

  猴六儿摸了摸黑马的鼻子,翻身上了马背。

  一通鼓响!

  二马飞驰,不分上下!

  二通鼓响!

  黑马已领先半个马身!

  三通鼓响!

  黑马越奔越快,将高桥的马远远甩在身后,汗水一冲,身上黑色渐淡,露出火红色的马身!

  高桥看在眼里,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伍

  1937年7月31日。

  高桥集结部队,围困天津。

  傍晚,华北战区司令官武藤雄二的秘书服部宁次,前来拜访。

  高桥连忙将服部请进了书房。

  “您是武藤阁下的秘书?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您?”高桥说道。

  “我在武藤阁下身边已经四年了,好像也没有见过你!”服部的神色很是倨傲。

  “是的,鄙人军阶不够,未能拜见武藤阁下,但在前年有幸,得到了武藤阁下的亲笔信,嘉奖军功!”高桥说道。

  “武藤阁下对你印象颇深,这是他写给你的信!”服部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高桥。

  高桥打开信,看了一遍,却没有明白信里的意思。

  “这确实是武藤阁下的笔迹,可是为什么武藤阁下在信中说对我送他马的事情表示感谢呢?”高桥疑惑的问道。

  服部抬头看了一眼高桥,嘲讽的说道:“高桥君,你这还不明白吗?你从木兰围场缴获的战利品里,有一匹马,中国人叫做——绝地,传说跑起来足不践土,脚不落地,可以腾空而飞,是清朝围子营专门为皇帝驯养的品种,是供皇帝狩猎用的御马!武藤阁下听闻后,十分的喜欢啊,四处打听,才知道这马,在你手里……”

  高桥闻言,恍然大悟,连忙点头说道:“明白,明白,我这就将绝地交给您,派一队士兵护送,将马带给武藤阁下。”

  “高桥君,您希望让所有人都知道武藤阁下收受你的大礼吗?”服部搓了搓手指。

  “明白,明白,悄悄地,悄悄地!”

  第二天一早,高桥给服部送行。

  “高桥君,你可知道掷金楼吗,那可是天津卫最有趣,最好玩的地方!”

  “略有耳闻,听说那是赌马的赌坊!”

  “高桥君,掷金楼远不止此,琳琅宝物,珍馐美酒,数不胜数啊!若是有机会,高桥君千万要去哪里看看,前提是在破城之前,否则一旦被炮火波及,就可惜了!”

  “好的,服部君,我有机会,一定会去看看!”

  说完,高桥就目送着服部骑着绝地,打马远去。

  原以为,绝地应该已经到了武藤的手里,万万想不到,火红色的绝地竟然出现在掷金楼的马场。

  此时。

  此刻。

  此地。

  就在高桥的眼前。

  突然,高桥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那五爷看了一阵,惊声说道:“你就是服部?那天,你沾了胡子,带了眼镜!你会说日语,你怎么会有武藤阁下的亲笔信!”

  那五爷冷眼看这高桥,笑道:“爷的阿玛,送爷留过洋,至于爷为什么有武藤的亲笔信,是因为爷告诉他说,爷是高桥大佐的副官,高桥大佐缴获了一匹叫做绝地的宝马送给您,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命我来报告一声。随后,武藤喜笑颜开的给我写了一封感谢信,爷又拿着这封感谢信,骗了你这个孙子!”

  “绝地,是我的马!”高桥一声怒吼!

  “屁!这是木兰围场的马!爷祖上打康熙年间起,就是世袭的围子营统带,这是爷的马!”那五爷“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高桥的鼻子。

  “将酒宴,摆置在聚义厅上,我与众贤弟,叙一叙衷肠!俺窦尔敦,在绿林,谁不,尊仰……”

  一个的高亢的唱腔自身后响起,那五爷扭过头去,透过窗棂,看到对面的风流坊内,一个高挑的身影,带着京戏的扮相正在台上唱念做打!

  听声音,那五爷就知道,是董袖尘。

  高桥看见那五爷的神情,突然拍手一笑,转身坐了下来,端起了茶杯,徐徐说道:

  “我的老师曾经说过,越想赢,越不要乱,不动如山,才能看出对手的破绽,你知我好赌,从骗走绝地的时候起,就是你的连环局!在你的局里,我胜不了!要想赢,你得进我的局!你说绝地是你的,我说绝地是我的,这局扯平如何?咱们最后赌一局,赌什么,我来定!你赢了,我暂停攻城三天!你输了,死!怎么样?”

  “就算赌马是平手,我也赢了一局棋!”那五爷说道。

  “赌不赌,可由不得你了!”高桥点燃了一支烟,放在桌子上,指着风流坊内的董袖尘。

  “我赌,一支烟的时间,曲终人散!”说完,一摆手,十几个随从,下了楼,直奔风流坊。

  陆

  董袖尘捂着肚子上的刀口,无力的靠在墙上,手里握着一个小盒,正是她留给那五爷的那个小盒子,今天早上,董袖尘早早的登上了客轮,却迟迟不见那五爷,开船之前,一个要饭的孩子,将这小盒送到了董袖尘的手里。

  盒里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十个歪歪扭扭的楷字——“设局盗御马,挺身刺王僚!”正是那五爷的笔迹。

  “五爷,这最后一折戏,我给你唱了!”董袖尘咳了一口,自言自语的闭上了眼睛。

  掷金楼内,高桥晃了晃手里的半根烟,看着那五爷,徐徐说道:“五爷,您输了!咱们是平局!”

  突然,风流坊内,一个窈窕的身影一把夺过了董袖尘手里的小盒,正是玉楼春,玉楼春看着盒里的字条,红着脸啐道:“呸,不要脸,要不是我留个心眼儿,险些成全了你们两个,设局盗御马,挺身刺王僚,刺王僚,好,这最后一折戏,就唱《刺王僚》!”

  “兄昨晚得一梦实少有,孤王我坐至在打鱼的一个小舟,见那一尾鱼儿在那水上走,口吐寒光照孤的双眸……”

  听得窗外唱腔再起,高桥一摆手,十几个随从再次下了楼。

  “五爷,您赢不了的,半支烟,这些武士杀十个人都绰绰有余!”高桥喝了一口茶,盯着对面紧闭双眼的那五爷徐徐说道。

  寒光隐现,光影婆娑。

  长刀入肉,血如涌泉。

  狭窄的楼梯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具尸首,三四个各持短刃,不断挣扎的武士,被一个浑身是血、敦实壮硕的汉子压在身下。

  是梁仓!

  “谢五爷的赏!”风流坊内一声大吼。

  “砰!”一声枪响传来!

  那五爷猛地睁开双眼,拿起手边的青瓷茶杯,“当啷”一声,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你输了!”那五爷喊道。

  高桥手中的烟头一闪而灭!

  高桥长吸了一口气,擦了擦手里的冷汗。

  “你赢了!但是我反悔了!杀了你,我走!明天继续攻城!”高桥走到那五爷身前,拍了拍那五爷的脸颊。

  “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响起,猴六儿走上楼来,站在了那五爷的身后。

  “点着了吗?”

  “回爷的话,从第五层点的火,估计这时候烧到第六层了!咱在七层,估计半根烟的时间不到,就能烧上来。”

  “嗯,好!”那五爷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高桥一把攥住了那五爷的领口。

  “爷这叫摔杯为号,你懂个屁!哈哈哈,指挥官一死,城外的军队原地待命,至少能有四五天时间,海河再走几艘客轮,少说也能再逃出去个四五千人。”那五爷吐了一口茶叶沫子,站起身来,背靠着烧上来的大火,开腔唱到:

  “众贤弟且免送啊!在这山岗瞭望,闯龙潭,入虎穴,某去走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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