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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山槊(上)

小说:旧事奇闻录作者:猎衣扬时间:2022-06-21 12:02:35

  壹

  四川,深秋。

  沱江中段,有大山,曰藏山。

  藏山脚下,有一村落,临江背山,曰秀峰村。

  王延北是江上的艄公,撑着一只长长的竹竿,踩着老旧的筏子,终年打着赤脚,渡河的人习惯性的叫他——王赤脚。

  王赤脚寡居多年,只带着一个女儿,小名四丫,伶俐秀气,被王赤脚许给了村东头开磨坊的田老六。

  可四丫却并不喜欢田老六,田老六太土气,不识字,也不爱说话,只晓得低头干活,像极了他家那头拉磨的黑驴。

  四丫喜欢的人,此刻就坐在船头。

  王赤脚在船尾撑着竹竿,四丫就蹲坐在船头,捧着脸听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青年,给她讲大山外的江湖掌故,风土人情。

  年轻人叫张诩山,方圆四十里,唯一考上成都岭南大学的大学生。

  四丫自幼就随父亲在江上摆渡,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各路人物。

  四丫最爱听渡口的胡瞎子说书,侠客豪雄,江湖恩怨,儿女情长,总是那么的精彩纷呈、酣畅淋漓。

  四丫想走出大山,去看看胡瞎子书里说的江湖。

  四丫更想找一个银鞍照白马的青年侠俊,而张诩山正是四丫的不二之选。

  入夜,岸边的渡船上亮着一盏灯火,灯影下坐着一脸甜笑的四丫,手里正把玩着一支钢笔,张诩山送她的钢笔。

  “么得胡思乱想,小白脸哪里比得上田老六!”王赤脚从身后一把抢过了四丫手里的钢笔,扯着嗓子喊道。

  “还给我!”四丫猛地跳了起来,扑上前去掰王赤脚的手。

  “你个女娃儿,猪脑壳,姓张的后生心思歪的很,哪有老六靠的住?”王赤脚死不松手,四丫扯不动他,猛地推了他一把,哭着喊道:

  “你婆娘跟着读书的跑了,你就觉得这天底下读书的都不好,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凶巴巴地,我要是俺娘,也不会跟着你!”

  “你还小,好多事,你不晓得,你……”

  王赤脚气的涨红了脸,将手里的钢笔一把撅成了两截,丢在水里,指着四丫吼道:

  “反正姓张的后生,不许你再找他!”

  “你个老汉,忒不讲理,俺再也不理你!”

  四丫看到王赤脚将自己的钢笔丢在了水里,大声哭了几嗓子,一跺脚,转身跑的没影。

  贰

  五更天,张诩山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四丫的肩上。

  “四丫,你真的想好了?”张诩山轻声问道。

  “想好了,来的路上我都想了一百遍了,你带我走,我再也不要回来!”

  “那你许的人家怎么办?”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驴子一样的人,我问你,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四丫盯着张诩山的眼睛问道。

  “那我做你婆娘,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

  “那还不快走!”四丫咧嘴一笑,拉着张诩山的手,顺着山路,向江边走去。

  临近江岸,一阵悲怆嘶哑的川江号子自岸边远远传来:

  “老子生来吓不怕,哪凭他再狠的飞石流沙;怕只怕,我那妹子一走不归家;喊惯了号子,说惯了川话,又一个春秋,火撒撒的年华,呦吼嘿……”

  四丫听见这声号子,鼻子一酸,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

  “咋了,四丫?”张诩山问道。

  “没事儿,我老爹一喝多,就爱喊上两嗓子,他爹也是个苦命,我娘当年跟一个大学生跑了,去哪了也不知道,只知道那读书的,说的是川话,我爹抱着八个月的我从奉天一路追到了四川,找了四五年也没有音讯,我爹就在这沱江上做了艄公,迎来送往,想着没准就能遇上俺娘,结果,这渡,一摆就是十几年……”

  张诩山抬眼一看,岸边的窝棚里正亮着一星烛火。

  “四丫……”张诩山正要说上几句宽慰的话,突然,身旁的草丛里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矮壮的身影从草里钻了出来,两手扶着膝盖,不停的喘着粗气。

  “四丫,你不能跟他走……”

  四丫一愣,看着那个身影,徐徐说道:“田老六,我晓得,你心肠好,又勤俭,但是,我喜欢的不是你!”

  田老六嘴笨,急的红了脸。

  “咱有婚约,你老汉把你许了我,我……我是你男人。”

  “呸!”张诩山踏前一步,站在了田老六的面前,张诩山生的高大威武,一手将田老六推倒在了地上。

  “告诉你,现在是民国,可不比大清朝,女子的婚姻自由可是写进了律法的!强娶硬嫁那一套,可行不通了!”张诩山声色俱厉,将田老六一时间骇的一脸茫然。

  田老六坐在地下,喘息了一阵,猛地在自己的脑门上锤了三下,“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右手探进了怀里。

  张诩山吓了一跳,拉着四丫退后了好几步,指着田老六喝道:

  “做啥子,动刀子吗?老子可不怕你!”

  田老六吓了一跳,连忙退了一步,摆了摆手,将怀里摸出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四丫和张诩山低头一看,竟然是十几个银元。

  田老六瘪着嘴笑了笑:

  “拿……拿着,穷家富路!”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扎进了夜色中,渐渐远去。

  四丫愣了一愣,又看了看张诩山,咬了咬嘴唇。

  “山路太远,我爹喝多了,咱俩把船划走,走水路!”

  月影昏黑,沱江上。

  一只渡船正缓缓的离开渡口。

  “四丫,你爹撑船的竹竿子,咋这么沉呢?”张诩山揉着酸胀的手臂轻声说道。

  “我爹用了好多年了,我爹说,沉些顺手。再说,你这手是写字的,俺爹是撑船的,自然是没他有力气,提不动也是正常的,船尾有短桨,那杆子且扔在船头,咱俩一起划短桨渡河。”

  四丫伸手擦了擦张诩山额头上的汗,不由得想起了王赤脚,他的背越发的伛偻,瘦的厉害,不知道还能再干几年的艄公……

  就在四丫一愣的功夫,船已经靠了岸,离岸边不远,就是灯火通明的牛佛镇。

  叁

  “古老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此地因山水宜人,多出美女。有一年,暴虐无道的皇帝来此选妃,挑选好了美女,准备次日回宫。不料当天夜里沱江江水暴涨,顷刻间就淹没了小镇,更淹死了尚在睡梦中的皇帝,就在百姓奔走逃命之际,从沱江上游漂来了一头大水牛,将百姓老小尽数驼走。随后,大水牛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小镇人为了感谢大水牛的救命之恩,便将此镇命名为——牛佛镇。”

  张诩山揽着四丫的肩膀,一路评点风土掌故,民俗景致,可以说是信口拈来。哄得从未出过大山的四丫心花怒放。

  “我听渡口说书的胡瞎子讲了很多外面的故事,还有很多英雄大侠的故事,都是真的吗?”四丫看着张诩山说道。

  张诩山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侠客豪雄!”

  “那这牛佛镇也有江湖么?”

  “自然是有的!”

  “你走南闯北,读的书又多,人又好,知道的还多,在我心里,你比胡瞎子嘴里讲的那些少年侠俊,不差毫分!”四丫笑着说道。

  “也罢,今天我就给你说说,这沱江两岸的江湖豪雄!”张诩山清了清嗓子,徐徐说道:

  “其实行走江湖,无非就是一句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在这沱江两岸,有三位大人物。排名第三位的是硬的——陈麻子,在这牛佛镇上开了一十八家赌坊,虽说这陈麻子的名字里有“麻子”二字,但他脸上的坑坑可不是麻子,而是十几年前和人火并,被人用装了铁砂的火枪打出来的砂坑,你说这个人硬不硬!”

  四丫打了一个激灵,点了点头。

  “这排名第二位的是横的——码头帮的帮主,姓蒋,掌管沱江上上下下四十七处码头,传闻他暗地里还干着贩卖人口的黑市生意,传闻只要是卖到了蒋大当家手里的人,哪怕是齐天大圣也逃不出他的手心,故而人送外号——蒋如来,手下一百多伙计,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徒,你说这个人横不横?”

  四丫又打了一个激灵,点了点头。

  “这排名第一位的是不要命的,唤作鬼面敖曹,死了十好几年了!”

  “死了?”四丫问道。

  “对呀,此人独来独往,常年带着一张傩戏的脸谱,手握一杆马槊,嗜杀如命,将沱江两岸的江湖堂口搅得腥风血雨,最后被人围攻,杀死沉江了!知道为啥叫鬼面敖曹不?”

  四丫摇了摇头。

  “这说起来就远了,此人惯用的兵刃长一丈八尺,枪头有三道血槽,南北朝时的高昂,字敖曹,也是使马槊的高手,《北史•高敖曹传》里有记载:昂马槊绝世,左右无不一当百,时人比之项籍。所以江湖上称他为——鬼面敖曹。此人死了这么久,依旧威名不倒,其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张诩山和四丫边走边说,很快就走出了好几条街,眼看到了一处牌坊下面,张诩山停下了脚步,搓了搓手指,舔了舔嘴唇。

  “你怎么了?”四丫问道。

  张诩山沉默了一阵,对四丫说道:“那姓田的给你的银元,还在吗?”

  “在啊!”四丫从怀里摸出了十几枚银元递到了张诩山的手里。

  “四丫,你不是想见识见识啥是江湖吗?走,我领你进去看看!”

  四丫顺着张诩山的手指抬头看去,只见一座两层的木楼立在街边,上面挂着一面硕大的匾额,上面写着——麻子赌坊!

  “没有一掷千金的豪爽,走啥子江湖?”张诩山一声朗笑。

  四丫不禁想起了胡瞎子书里说的故事,江湖上的侠客大多都是在赌坊里一掷千金的英豪。

  “好!”四丫拍了拍手,跟上了张诩山的脚步。

  肆

  四丫从没见过赌场,看什么都新鲜,东走走,西逛逛,看的不亦乐乎。

  张诩山连赌了两个时辰,兜里的银元输了个精光!还欠了赌坊二百块大洋的印子钱,红了眼的张诩山把指节攥的发白,抿着嘴唇,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骰盅。

  “开!开!开!”

  “三、二、二,小!庄家胜!”

  “真他妈背时!”张诩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啐了口唾沫。

  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张诩山的肩膀,张诩山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六尺高矮的光头汉子正站在张诩山的身后。

  “么得钱,就不要耍了!”

  “你是哪个?”张诩山压着火喊道。

  “别人不晓得你,我却晓得,好好的书不读,偏学人家赌钱。”

  “要你管?”张诩山推了一把光头汉子。

  “你赌不赌我管不着,你欠了麻爷的钱,我就管的着,麻爷的规矩,要么还钱,要么剁手,你选一个吧?”光头汉子一边说着,一面伸出手指向二楼指了指,张诩山顺着光头汉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二楼的一间雅间里,一个四十岁上下,满脸麻子的人,正在死死的看着他。

  “跟我走一趟吧?”光头汉子揽住了张诩山的肩膀。

  “好。”张诩山机械的点了点头。

  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陈麻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屏风下面的椅子上,取过桌子上的一块白布,不停地在擦拭两手上的血迹,脸上的麻子挂着斑斑血迹,冷的瘆人。

  “欠了多少?”陈麻子问道。

  “回麻爷的话,连本带利两百六十三块大洋!”光头汉子拱手答道。

  “有钱还吗?”陈麻子问道。

  “麻爷,我……我……”张诩山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一低头正看到屏风后头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的汉子被人压在地上,嘴里堵着破布,已经晕了过去,他的两只手已经被剁了下来,鲜血流了一地。

  “再问你一遍!有钱没有!”陈麻子一拍桌子,一声大喝。

  “没……没有……”张诩山的嗓子已经带上了哭腔。

  “那还废什么话,拎过去,把手剁了!”陈麻子一摆手,光头的汉子上前架起了张诩山向屏风后面拖过去,张诩山连忙一边求饶,一边挣扎。

  “别……别剁我的手,我……我有个老婆,可以卖给麻爷,十六岁,标致的很……麻爷饶命……”

  “等等!”麻爷一摆手。

  “是跟你一块进来那个女娃吗?真是你老婆,不会是你拐带的吧?麻爷虽然混黑,却最怕惹一身腥!也罢!秃瓢儿,你看着办,要是那女娃儿真是他老婆,就收下,抹了这小子欠的印子钱,转手卖给蒋如来,老子没准还能小赚一笔!”麻爷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摆了摆手,走到了屏风后头。

  “是,是我老婆!你放心,您稍等。”说完,张诩山扶着门边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深呼吸了几遍,整了整衣衫,直奔四丫走去。

  “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四丫笑着问道。

  “我遇到了我一个远房的族叔,给我带来了家里的口讯,我祖爷爷病重,一直想我能给他娶一个重孙媳妇,延续香火。祖爷爷让我族叔来找我,给我带了五百块大洋,让我成家立业,做些生意。”张诩山徐徐说道。

  “那可真好!”四丫答道。

  “但这可是有条件的,祖爷爷担心我心性不定,说这钱只能交给我媳妇。我族叔就在楼上雅间,我刚才和他说,我媳妇就在楼下,这就上去给您请安!族叔高兴的直拍手,让我赶快下来找你……”张诩山说着说着,在四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四丫的脸顿时红成了一片,低着头,蹦蹦跳跳的上了二楼。

  进了雅间,四丫一眼就瞧见了那光头的汉子,脸一红,低下了头。

  “你是张诩山的老婆?”光头汉子上下打量了一遍四丫,满意的点了点头。

  “是!”四丫小声的答应道。

  “不错,不错!来人,抹了张诩山二百六十三块大洋的印子钱,让他赶紧滚蛋,去码头给蒋大当家捎个口信儿,就说麻爷这收了个女娃儿,标致的很,三百五十块大洋,让蒋大当家派人来验货!”

  四丫闻言,顿时愣在当场,喘了两口粗气,抬腿就要往楼下跑。

  这时,四五个大汉从门后走了过来,一把将四丫按在地上,塞住嘴巴,蒙上眼睛,抽出绳子,几下子就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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