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辞行

　　南诏宫庭，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将相王爷，都为质子出使大唐这事忙乎起来。有准备贡礼的，有准备马匹的，有准备装备的，有准备护卫的，有准备粮草的，还有准备法事活动的。大家忙乎了近一个月，总算一切就绪，只等法事活动，占卜算卦，择定吉时。

　　这日，凤迦异来到母亲寝宫，向母妃香花夫人辞行。

　　如画似锦的母妃寝宫，富丽堂皇，儿时的一切，历历在目。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很难再看到这些熟悉的画面了，凤迦异小小的脑海中不免浮现一些怀念及感伤。

　　“阿母，孩儿就要出使大唐了，您会想我吗？！”凤迦异稚气地问。

　　香花夫人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怜爱着说：“想，想呀！阿母怎么会不想小迦儿呢！你是娘的心头肉。”母亲难舍地说。

　　“阿母，你以后要是想孩儿了，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那就是孩儿远方望您的眼睛。”小小的凤迦异，已经设想自己在远方了。

　　身旁的母亲，眼泪开始“滴答，滴答”落下，唏嘘的声音：“嗯，是，是了。”绣绢在拭擦着鼻水。

　　看到母亲的眼泪，小小的凤迦异更加动情，哽噎着说：“孩儿我要是也想阿母，就会看看天上，寻找天上飘过来的彩云，那就是阿母您从故乡捎来的书信。”

　　稚气孩儿的话语好是煽情呀，母亲有些受不住了，眼泪就小溪水一般，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嗯，嗯。”母亲呜咽应答。

　　“阿母，您怎么哭了？”迦儿紧紧地抱着母亲。

　　“迦儿，娘不是哭，娘是为你去大唐学习而高兴。”香花夫人掩饰着。

　　“阿母，阿普说，孩儿去大唐要好好学习，回来要把我们南诏建设得更好。”

　　“是，迦儿，好好听阿普的话。”

　　“嗯，我会的，阿母放心吧，孩儿这就去了。”

　　“迦儿，要学会自己照理，多多保重哦！玛答咪！”（玛答咪，南诏语：我爱你，祝福你）

　　“放心吧，阿母，玛答咪！”

　　南诏太和城王宫里这一番话别，依恋而缱绻。

　　告别母亲时，小小的凤迦异像个成熟的男子汉一般，迈开矫健的脚步，刚毅有力。

　　看着稚气孩儿远去的身影，香花夫人泪如雨下，在蒙胧泪眼中，她发觉小迦儿好似漂泊在大海中的一艘小船，飘呀飘呀，飘呀飘呀，越飘越远。

　　她真的不确定，今生是否还有机会能够再次牵着他的小手了。想到这里，香花夫人的眼泪再次如小溪一般，哗啦啦的洒了一地。

　　香花夫人是南疆蒙析诏大酋长之女，自幼耳濡目染纳质为押之道。因此，她对儿子的未来，以及儿子人生的莫测风云，是充满顾虑的。出使也好，修学也罢，说得活色生香，其实就是质子。质子的生活，取决于双方关系。

　　香花夫人泪眼婆娑看着孩子远去，感觉是那么的无助，好似心被掏空一般。对孩子最后的那一丝爱，只有化到去检查孩子出行的装束中。

　　她逐一去检查孩子出行大唐的行装，心灵中对孩子爱的寄托都用在了这些衣物中：冬用薰貂、青狐朝冠、羽缨吉服冠、月白缎端罩、袖端绣文朝服、兰酱蟒袍、织金爪褂吉服、羽缨冠服、、、

　　每一样东西，香花夫人都要仔细地查看，生怕哪里有一丝闪失。离开孩子的那份失落，明显刻画在她的脸上，尽管她是那样的姣好秀丽，有花一样容颜，但终究还是掩不住那份焦虑、担心和无奈。

　　香花夫人是南疆六诏首屈一指的大美人，年方十四时，便在六诏每年举办的“三月三”盛装节日中，以其美丽仙姿惊艳各部。皮逻阁统一六诏后，香花夫人以部族之名嫁给了皮逻阁的长子阁罗凤。

　　作为父亲的阁罗凤，也在查看儿子凤迦异出行的行装辎重、马匹行粮、贡物礼品。生金、琥珀、象牙、犀角、瑟瑟、牛黄、叠毛、纺丝、越睒统伦马、、、

　　他一边查看，一边和负责机要的兵儒司低声叽咕，似是交代些么事。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又点点头。看样子，对这次出使的准备，也是相当谨慎的。

　　阁罗凤渡步来到香花夫人这厢，问道：“进武，过来歇会儿呗，那些琐碎小事，让他们去弄好了。”（进武，是南诏对妃子的称呼）

　　“嗯，好的，夫君。”香花夫人应答着，双目却还恋恋不舍打望着儿子出行的行装，眼里盈满涟涟泪水。

　　阁罗凤明白，香花夫人也是忧心忡忡，得想了个法子让爱妃定定心。

　　“进武，你听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典故吧？”

　　“不入老虎的洞穴，就抓不到小虎崽嘛！”香花夫人随口答道。

　　“呵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阁罗凤狡辩说。

　　“那你说是喃意思？”

　　“你嫁我的时候，当时的蒙舍诏，你是不是认为是虎穴之地？”阁罗凤问。

　　“嗯那，阿爸要我嫁过来，我只有往你们这个虎穴里跳！”香花夫人答道。

　　“那时，你不也依依不舍、泪水涟涟！”

　　“当然，舍不得阿大阿母呀！”

　　“可是呀，你当时如果不嫁过来，不入虎穴，现在怎么会有我们迦儿这个小虎子呢！这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哼，你欺负人。”香花夫人娇嗔着，似打非打的锤击阁罗凤。而她的脸，却如同久旱遇雨的蕈树，从沙色中突然嫩活过来，一扫刚才那苍忧的愁枯。

　　阁罗凤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说：“当今之大唐，那也是虎穴龙潭，今把稚气小儿送去，改日归来的，难或不会是一个英猛的小虎子哦！”

　　“唉，夫君，我们也只有这样想了，否则怎么舍得送走孩子呀！”

　　香花夫人说完，靠在阁罗凤的肩膀上。

　　他们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垅吁图山，满眼黛色。

　　远处的垅吁图山，树林水影，羊群白云。太阳西斜，快要牧归时候，山道间，小河旁，流动着马匹、牧人，远山已是一幅变幻的图画，那运动的线条，是牧归的羊群，是暮归的牛群，是赶脚的马帮。

　　在青黛色的远山处，隐约可见飞檐红璃黄壁，那是云隐寺了。那里，他们的小迦儿，将在那里举行庄严而肃穆的祭祀仪式。

　　夫妇俩深深地拥一起，伸手合成一个“心”字，望向远山的云隐寺，心中喃喃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此时的他俩，心中在虔诚祈祷，那些有通天接地之术的法师，能为迦儿出行求得大吉卜相，求个好兆，祈求神灵保佑他们小小的迦儿，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