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车行一半，顾南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家里打来的电话，他余光扫了林眠一眼，没有用车载，而是直接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喂，妈，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叶倩如异常期待的询问声，“儿子，人带来了吗？” “嗯。” “太好了，赶紧回来！” 顾南野又扫了一眼林眠，略带担心地说：“能不能改天，她现在状况不太好。” “怎么了？有反应了是不是？”叶倩如又激动又兴奋，“儿子，没关系的，反应越大说明胎儿越健康，带回来吧，别让人家姑娘对我们家有意见。” “……”顾南野真是无语凝噎，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那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好，一切都准备着呢。” —— 顾家，古色古香的大宅子里，顾源和叶倩如坐在沙发的一边，顾南野和林眠坐在另外一边，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两本新鲜出炉的红本本。 谁都没有吭一声，气氛一度尴尬到了冰点。 原本异常欣喜的顾家二老，此刻唯有沉默，之前有多期望，现在就有多失望。 瞧瞧瞧瞧，这是女孩子吗？衣衫不整，鼻青脸肿，耳朵上还有好几个耳钉，虽然时下很流行破洞裤，但这人身上的衣裤破得也太狂放了点吧？！ 顾源和叶倩如打死都想不到，儿子的审美观竟然如此奇特，他们久久都挤不出一个字来。 良久，叶倩如压抑着胸腔内的咆哮，极度隐忍地问了第一个问题，“真有了？” “我……”林眠刚一开口，顾南野就强势地接过话茬，“没到时间，现在说多忌讳。” “好，不问这个，那姑娘，你多大了？” 又是顾南野，“年龄不是问题，能领证就行。” 顾源阴沉的面色又沉了一点，对于未来儿媳，他没要求对方跟顾家门当户对，但起码的大方得体总得有啊，这要求不过分吧？眼前这个……简直不堪入目。 叶倩如顿觉胸口憋闷不已，她捶了一下胸口，问道：“小姑娘，你爸妈知道吗？都同意？” 顾南野不急不缓地说：“她的家人没意见，哦对了，她的家人爸应该认识，林培，以前帮你做过事。” 顾源想了想，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朋友了，“林培的闺女？” 林眠倒是想回答，但看顾南野的脸色，并不想她多嘴，她也就闭嘴了。 顾南野拉着她站起来，说：“爸，妈，人你们看见了，饭我们就不吃了，走了。” “你……什么态度啊？”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回来！” 不管生气怒骂的二老，顾南野拉着弱鸡似的林眠快步离开，能七点走绝对不留到七点一刻。 从进门到离开，也就短短十分钟，这整个过程林眠都处于懵逼状态。 夜幕笼罩着大地，璀璨的繁星在属于它的天际里绽放着光彩，林眠没有看清楚顾家，却看清了顾家二老的脸色，他们对她很不满意。 会满意，就怪了。 “那个……”她实在不知道叫他什么，“咱这事，算是成了，还是没成？” “证都领了，还能不成？放心吧，我的事我能做主。” “那为什么是我？” 皎皎月光下，林眠转头看着他的方向，却依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垂的双眸带着浓浓的疑惑，比那月光还要令人沉醉。 直到很多年以后，顾南野都没有忘记林眠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时的谨小慎微，他想，那个时候的她太无助太弱小了，以至于随便抓到一根稻草，都要紧紧拽住，生怕失去任何可能求生的机会。 顾南野没有回答她。 初秋的晚上，夜风带着几许清凉习习吹来。 凉风，加上顾南野眼底的凉意，林眠觉得有点冷，她将双手紧紧地抱着前胸。 顾南野悄悄地放慢了脚步，在林眠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走成了并肩。 忽地，单薄的小肩头被压上了一件外套，宽大的西装外套，还带着陌生男人的体温。 林眠身子一抖，手忙脚乱地要把西装拿下来，“不要不要，你穿着吧。”她不能弄脏了他的西装，多贵啊，她可赔不起。 男人的手压了一下她的手背，“穿着吧，晚上凉。” 低沉缓和的声音浸润了她的耳膜，一撇头，她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指甲干净，也感受到由男人指尖传来的温度，她的心脏没来由地一阵乱跳。 他虽然严肃冷峻，但也有细心体贴的一面。 “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不要不要。”林眠乖巧地摇着头，面对一个年长又气场强的男人，她瞬间变成了包子，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之前，最好隐藏实力。 可是，咕咕叫的肚子出卖了她。 顾南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看来是一枚老司机啊。 开车去觅食，车行半路，顾南野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家里打来的电话，不用猜都知道他妈要说什么。 挂了，又打，再挂，再打，他叹了一口气接起来，有些无奈。 电话那头是叶倩如见鬼似的怒嚎声，“你爸找林培确认过了，林眠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你想气死我啊，什么不找偏偏找一个不男不女的回来，年纪小也就算了，林培说她从小父母离婚，无人管教，她就是一个问题学生，我跟你爸不同意！” “米已成炊，晚了。” “孩子生不生随意，她生，我们养，她不生，尽早去流。” “妈，你这就过分了啊。” “过分的是你顾南野，”叶倩如已经气得眼冒金星了，直接将电话交到了顾源的手里，顾源铿锵之声犹如洪钟，他对着电话直接开骂，“你个混账东西，专门跟我作对是不是？” 声音太大，顾南野将手机拿远了些，余光无意间瞄到副驾驶座的小丫头，她正目光畏畏地瞅着自己，那害怕的小眼神好像在说，求求你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