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心肠

我与裴蘅别扭了几个月，终于在这次患难后和好如初。 京中连连传来急书，若我再不回去，太傅只怕要亲自来捉我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还没处理完事情，便看见接我回京的马车里探出一张精神奕奕的老头脸。 他扶着胡子冲我笑，脸上的褶子都要开花似的。 乌云散去，天清气爽。 我随他走在街上，已有小贩开始做生意。 虽然客源零丁，但好歹有了烟火气。 路边的孩童滚做一团，其中一个丫头见到我，吸了吸鼻涕。 「我认得你，你是皇上。」 「皇上是什么呀？」 「皇上是大官，不听话要杀头的！」 几个小孩嘟嘟囔囔。 那丫头做了个不知从哪学到的礼。 「皇上，您的身体好些了吗？阿娘说您被张叔他们气病了。」 「张婶让他给您请罪，张叔说家里没东西，不好意思去衙门。」 「张婶拧了他的耳朵，说不去请罪，耳朵就要不了了。」 「皇上，您要张叔的耳朵干什么呀？」 她半点不怕我，圆溜溜的眼里都是好奇。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朕不要你张叔的耳朵。」 傍晚时分，我走上城楼。 袅袅炊烟弥散于天际，城中又现笑语。 裴蘅向我说明地方官员推选的事。 我将这段时间办实事的人掂量了一遍，挑了几个可用的人。 正说着，他抬手拂过我的鬓发。 「风吹乱了。」 「咳咳。」 太傅的咳嗽声在台阶上响起，他不甚赞同地瞪了眼裴蘅。 走到了我二人中间。 最初知晓我有「龙阳之癖」时，他自己去清河寺冷静了几日。 而后竟然就没下文了。 「光天化日，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裴蘅与他一向不对付，只当未闻。 为难的只是我罢了。 原本只是我三人赏景，没过多久，正街上却来了许多百姓。 领头的那位高呼万岁，紧接着便乌泱泱地跪了一群人。 我受之有愧，连忙下楼去。 「快快请起。」 之前见过的胖丫头大声说:「皇上，我说你不要张叔的耳朵，他还不信，你告诉他我有没有撒谎！」 「哎哟，你这丫头！」 她娘急得捂住她的嘴。 我忍俊不禁，周围的人也笑出来。 见劝不起，我也对他们俯身一拜。 拜我前世久居高位却没能救民之疾苦。 拜上天垂怜让两城百姓再有一次生机。 拜城外未寒的尸骨。 拜眼下宽容的人心。 我不是神，他们亦然。 回京那日，风光正好。 我撩着帘子再往后看。 「他们怎么还不回去，身子刚好，吹不得大风。」 裴蘅在一旁轻笑。 「陛下真是不计前嫌，菩萨心肠。」 我摇摇头。 「人有七情六欲，可心中能明辨大是大非，知错能改，便已经很了不起。」 我希望他能**民如子的皇帝。 我会将这天下完完整整地送到他手里。 在他亲手毁去这一切之前。 我二十一岁的生辰是裴蘅经办的。 后位空悬，我与他的事也不算秘密。 我给了裴蘅在宫中来去自如的权力，他也不负我所托。 前几日不过是夸了巡城的护卫精神气足，瞧着很能办事。 而后我便再没见过那个小侍卫了。 不止如此，身边长得俏丽些的婢女也被换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是考虑周全。